瑜伽常识 /MANUAL
丰胸不会让我更强大但勇敢面对内心的过程会球盟会,|三明治
如果我胸前那两团柔软、半透明、磨砂表面、没有温度的凝胶溶液,是经我允许进入我的身体的,那胸口那块黑黢黢、沉甸甸、黏糊又硌手的石砾表面下时不时伸出毒刺的不明物体,类似某种多年来所有未被释放掉的情绪的结晶,又是何时、被谁允许更深地生长在我体内的呢?
这是矗立在A城最繁华地带的摩天大楼,透过顶层的隐私玻璃往里窥探,是一家几乎每天都人群熙攘的胸部整形医院。我正坐在其中一间手术休息室里,刚换上了一点也不严肃的小熊手术服,右手被胖胖的护士捏住,粗鲁地刺进一根粗长的钢针。我被疼痛感和眼前包裹着钢针形状明显鼓起的皮肤给同时吓到,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流下。对未知的恐惧从未以如此具象地、生理性的形式袭击过我。除了害怕,我心里还有一丝“怎么把好端端的自己送到这种境地”的崩溃。
害怕与崩溃很快变成了麻木与忍耐。屋里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其中既有病患,也有护士和整形顾问,但都在院长走进休息室的那刻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紧紧聚焦在这个男人身上。他矮小黢黑、其貌不扬,却浑身散发气场,命令我脱衣服。
“我真正下定决心要做,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小元端着两碗牛肉粉,坐到我身边,撇开筷子递给我。我们两人手上的同一个地方,贴着同样不起眼的白色绷带。早餐店对面是一家妇产科医院,我们刚在那抽完血,这是手术前必须要做的体检项目。初夏的空气热烘烘的,我们面对着斑点油星的白墙并排而坐。背后的客人稀疏但络绎不绝,没人在意我们说什么,但小元还是压低了声音,谨慎地在谈话中避掉了“胸”这个字。
“他把手伸进我的衣服,我明显地听到了一声叹气,叹气!你懂吗?”小元用手里的筷子搅动着汤水,低声控诉着前男友,那是她半年前满脸幸福地宣布准备结婚的对象。我停止咀嚼,瞪着眼睛皱起眉头,“什么?居然还真的发出了声音?”随即冲着白墙骂了几句脏话。
我一边义愤填膺地评论着此人的素质以试图安慰她,恭喜她还好分手了,一边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遇到这种事儿。但我也心知肚明,无论同样情景中的男人此时给出什么反应,对我和小元这样的平胸女性来说都没有本质的差别,对胸的大小的评价心存芥蒂的,始终是我们自己。
我家楼下是一家主业做皮肤管理的高端美容院,我在邻居的带领下进了“圈套”,充了点钱。小元是这家店里的经理。可能因为我是为数不多和她同龄的未婚女性,她总是对我格外热情。一次,我偶然在店里听人聊起现在做胸的技术很发达了,时间快,疤痕小,“刚做完自己就走出来了”,“一个月后就能蹦跶游泳健身了”,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就把小元拉到房间里打听。她显然已经做过了充分的功课,我们越聊越兴奋,迅速约好了一起前往A城某业内知名医院。
“一起做手术就没那么害怕了,还可以互相照顾。”我和小元当天迅速地熟络起来,用手机聊到深夜。与我的突然兴起不同,她一直在攒钱准备做丰胸手术,这次几乎是咬牙下了狠心,“趁着感情空档期,就算借钱也给做了”。我们当天便买好了车票。
十年前,我刚上大学,老妈第一次提出了让我丰胸的建议。那时她开着车,忽然扭头打量了下坐在副驾驶的我。她的女儿,穿着一贯随意而宽松的T恤,打扮风格在文艺和邋遢之间难以界定,满脸痘痘、油光和倔强。青春期的不开心就像墨汁,被我这样一条不谙世事的乌贼随意喷吐在任何场景里,毫不自知又理所当然。酝酿几秒之后,她开口了:“我女儿长开了,越来越漂亮了。”我条件反射般烦躁地把头撇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可以考虑去做个丰胸手术。韩国吧,我可以陪你去......”当时的我自诩清高,封闭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对外形和恋爱都表现得不屑一顾。在后来若干次类似的场景中,我也都以极大的抗拒、白眼和不屑态度,迅速砍断母女对话。
直到青春的倔强从我脸上褪去,悄悄爬上她的脸化为皱纹。我们的关系,变成了一根长长的毛绒绒的红色棉绳,也像是散发着旧日香气却不再有任何滋味的褪色泡泡糖,偶尔在我脆弱时被拿在手指间揉捏一下,以找回某种安全感。一个睡意氤氲的午后,我睡在她的卧室,脱下汗湿的衣服,随口问道,“怎么你的胸这么大,我的这么小呢?我怎么偏偏这点没遗传你呢?”在刷抖音的妈妈从老花镜后抬眼瞥了下我,淡淡地说,“我做过胸的啊。”
我愣住了。什么时候?在哪里?疼吗?花了多少钱?老爸知道吗?我的脑子一下充满了无数问号和惊叹号。她叮嘱了几句,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然后躺平掀起衣服,邀请我上手感受。她说,是在结婚后、生我之前做的,所以我没有任何印象。只花了两千块,找的三甲医院乳腺科医生。我咂口佩服着三十年前的她的勇气。下方两道浅浅的肉色的疤痕,连带这个女人更多的历历过去,在那时才被我看到。我也更加意识到,这只是她全貌的一角。
这个将秘密瞒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在一个平凡的下午,对我说了出来,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谈论拔牙或美甲。“如果你在我大学那会儿告诉我,我早八百年前就去做了。”我甚至开玩笑似的埋怨她,回头看自己那么多年表面上的固执和清高,其实只是易碎的蛋壳。年过六十的妈妈亲身证明了这一点:在家庭硝烟渐渐消散后,在她意识到应该更为自己而活的时候,她更加接纳自己的过去了,更加潇洒坦荡了。追求美是可以大胆说出来的,自信与自卑都是可以大胆说出来的。我迫不及待地和闺蜜分享了这个秘密,她连发了一大串哈哈哈,说,阿姨真酷。
后来有一次,她在我卧室叠被子,床上两个颜色亮眼的玩具同时映入我和她的眼帘。她不经意地拿起它们,扔到床头,继续若无其事地抖被子,徒留尴尬的我站在旁边。那天,我跟闺蜜发消息说,我妈确实挺酷的。
“明天就去吗?妈妈支持你。有人陪吗?安全可靠吗?”几个月后,我边收拾着行李,边耐心回答她的疑问。她表达了唯一的顾虑:“那人莫不是收医院回扣的吧?”我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决,并对她对人一向的不信任表示出厌倦。电话那头的她顾着抚慰我,没再多问。
她的顾虑不是空穴来风,当天只有我一人做成了手术。事情看起来是一个意外。我和小元与一群女人软磨硬泡聊好了价格,交了定金,被分别带去进入术前流程。漫长的交钱和体检过程中,从未做过手术的我极其没有安全感,反复问着工作人员,小元呢?她在哪?她跟我一起做吗?终于,我和她一起坐在休息室,手里都插着留置针,泪眼相看同病相怜,却因为操刀院长一句话,拔出了她的留置针:“来姨妈了不准做手术。”我内心瞬间再次崩溃。
我要一个人上战场了,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两眼一闭眼前一黑,人生总有这样豁出去的时刻。
人生第一次进入手术室,第一次躺到冰冷的手术台上,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一块肉。我对忙碌的护士细声恳求,我很紧张害怕,多打点镇静剂吧!后来便不知不觉睡了一觉。醒来时我如微醺一般,摇摇晃晃走出手术室,发现真的不疼,傻傻地笑了出来。当时那个笑容和那种兴奋感,仿佛离自己的身体特别特别远。我低头看了看胸上一圈圈的纱布,这具身体好像也离自己特别特别远。
麻药退去后的那晚,疼痛来袭。小元和我一同睡在黑暗里,单听着我整夜断断续续因为疼痛而忍无可忍的声,她都近乎精神崩溃了。
那晚是怎样度过的呢?妈妈,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忍过的这些密密麻麻的永不休止的剧痛,你也曾同我一模一样地忍受过吗?你也曾同我一样,紧紧的纱布缠住胸口无法呼吸,不知身在何处地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窗外隐约的城市灯光映在眼角断线淌下的泪珠吗?也被那花果山紧箍咒般难以想象的重量挤压到丝毫动弹不得吗?你还能想想别的事情吗?会咒骂和后悔吗?会和我一样陷入疼痛的巨大黑洞里,再也没有注意力能分散到任何美好而明亮的过去或未来吗?每时每刻无穷无尽的当下,都是在模糊的泪水中看着天花板,勇敢地与这难以预料的感受正面交锋吗?想起身上厕所的时候,是怎么能对抗住那千斤鼎般的酸痛和分裂感,以人的姿态下床行走的呢?
你鼓励我去手术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这样难熬的时刻了吗?还是与后来漫长的岁月相比,这样的煎熬也显得不值一提了呢?她们说生孩子比这还要疼十倍,你生过一个孩子了,你没有我这般恐惧吧,就如同这世上所有其他女人一样,都比我这软弱的废物更加坚强,是吗?
痛感如同钢筋水泥的洪流,冲垮我所有不堪一击的防线,冲到我的每一寸神经末梢,牵扯住拼命逃跑却被紧紧捏住的灵魂。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动与不动都是僵局。
小时候我多么喜欢关于自己身体的一切啊。模糊的记忆里,那个五岁左右的小朋友皮肤晒得黝黑,正用肉肉的小短腿、小手臂使劲儿上蹿下跳,顶着西瓜头爬上一颗小树,挂在树枝上骄傲地晃悠,一刀切刘海凌乱地被汗黏在脑门上。她喜欢在枣红色的亚克力浴缸里泡澡,在暖暖的水汽里飘飘欲仙,但不喜欢泡完后要裹上樟脑丸气味的秋衣秋裤,总感觉皮肤上会忽然冒出小虫子般痒痒的。她喜欢七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喜欢在大大的床上翻跟斗,累了双脚一伸,摩擦着棉布床单发出沙沙细响。安静时她会抱着一本书,边玩头发边读到睡着,趴着的时候口水肆意淌在玻璃桌面和脸上,窗外凉爽的秋风经由她均匀的呼吸,温柔地吹到梦里。她喜欢去后院的菜地里捉蚱蜢,小手在那个时候还不害怕直接接触虫子。她时常盯着自己手臂上的汗毛出神。上小学后,她才知道辫子要扎得好看,球盟会,并在妈妈给自己扎歪时感到委屈不满,才知道小皮鞋要和袜子搭配,大红色的花背心似乎有点土。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的外貌,身体是她天然亲切的好朋友,是她最初感知世界的触角。
我开始回想是什么让我对外貌的审判越来越落俗和趋同。不是某个具体的事件球盟会,,而是在后来漫长而挫折的岁月里,在接受无数砸过来的陌生事物的过程中,来自路人甲乙丙丁的闲言碎语已经成为了白噪音般的存在。那些人脸都已经模糊,如果努力睁开眼睛辨别,就仿佛动画片里的白雪公主闯入了一个黑黑的洞穴,天旋地转,忽然看到长在墙壁上一双双闪着幽光的蝙蝠的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
无辜的肉体总是那个默不作声的替罪羊,替主人承担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需要清理的东西、积压的东西、无声尖叫的东西、自我伤害和攻击的东西。记忆里,我初中时就流行一个秘密行为:用削笔的刀片在手上划拉几道口子,有的在手腕横着的纹理处,有的在稚嫩的手背,有的在光滑的小臂内侧,或深或浅的伤口渗出血星,有的女同学会刻出某位男同学的名字……这种畸形的矫情有什么意义呢?没人去戳穿或者解释,被伤痛文学荼毒的孩子们心照不宣地各自长大,成年后饮酒,暴食,催吐,熬夜,吞下药片。打开电子屏幕,满世界都在宣扬健康科学的生活方式,健身,瑜伽,康复训练,抗炎饮食,修身养性,再或者,无穷无尽种装点皮囊的方式。接纳自己,爱自己,是人人皆知的心理常识球盟会,。
在遭遇感情的创伤后,我陷入日复一日的自责里:你并不是无辜的,放不下是你自己的问题,被欺骗也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懂自重的活该,你只是在利用别人投射自己的期待和欲望......时刻又警醒过来,天啊,我怎么能对自己说这样刻薄的话。在这些剧烈对抗的沉默而辛苦的日子里,身体始终默默陪着自己,而我却狼心狗肺地看着镜子里的她说,我对你感到陌生。她传递给我的信号从细微到强烈,都被越来越疲倦的我视而不见。那段时间我失去了哭泣的能力,泪水和生理性的欲望都被封锁到了梦里,一旦醒来便无影无踪。直到后来我逐渐放松和恢复了一点,在偶然的一次高潮时,忽然从身体深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痛哭。
爱自己很难吗?我想不羞愧地承认,对我来说确实很难。我不想再故作轻松,不想再听到任何“你已经这么好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你应该要更欣赏本来的自己。”“你本来就是完美的。”“自然的样子才是最美的样子。”——这些陈词滥调。如果真实的自己现在就是自卑、委屈、软弱的,如果在更大的话语体系和审美标准下、在人性面前、在别人审视的目光里,我被打回原形,变回那个没有主见的敏感脆弱的赤膊着身子哭着到处找妈妈的小女孩,如果这个小女孩还在我身体里,那我能做什么呢?
所以,从了解到决定手术不到一周的时间,我雷厉风行,兴奋无比。那些以前我的顾虑和束缚仿佛变得不再重要,“再也不要忍受躲在阴影里自怜自艾,还要自我打气了!”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收藏了很久的贴纸被大人很不尊重地乱用,当时哇哇大哭了很久,哭累了后决定花钱去买更多好看的喜欢的闪亮的小玩意儿。大干一场,就是这种感觉。只想取悦自己,管他们怎么想,去他们的。你已经很委屈了,现在你想要什么,都给你。这就是我要的爱,不讲道理的,自私的,偏爱的。如果没人给,我就自己给。
小元忍着经痛照顾还未出院的我,期间,我们分享了很多各自的秘密。她独自来外地打拼,和前男友交往的几年里身体反复不适,把钱都花在了治疗上。她对这份工作有着坚定的信念,赚的钱全部投资甚至超支投资在“变美”这件事情上,看上去自信又自洽,却又时不时传递出对单身和衰老的焦虑。她见过来来往往太多的爱美女人,已婚占多数。这些故事的主体全是女性球盟会,,一个庞大的群体因为共同的目标而惺惺相惜,职业和年龄的差异显得没那么重要。我也是其中一员。我没有那么自洽,球盟会,我时常要多花点时间去辨别哪些是出于本能感到的“美”,哪些是来自外界的刻板印象。而当我想起生命里真正有关“美”的震颤体验时,能确信它与人的外表毫无关联。
微妙的是,在这种语境下,男性仿佛是所有故事的漩涡中心,却又被排斥在认真讨论之外,更像是在圈外徘徊着挑选猎物的兽类。对于单人旁的“他”,我既不能完全闭口不谈,也无法用三言两语进行片面的情感控诉。他赫然存在,无法忽视。
那个让我恐惧的院长吗?因为瘦小黢黑,擦肩而过时路人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但在医院里,他代表着“权威”,女人们和他站在一起不敢吭声。奇怪的是,正因为这种权力太明显,恐惧太赤裸,反而让人更安心。我只管听从就是了,不用拿出胆子和智商来质疑、思考、忧虑。这就是做手术的最高待遇了不是吗?对权威的恐惧压过了对手术的恐惧,服从和信任了他,就不惧怕疼痛,就带来莫名的安全感。
还是某个我爱上又失去的男人呢?不甘心的我会在事后疯狂地自动联想和嫁接,想出无穷无尽种“你放弃我”的理由,排列组合,天马行空,会把自己代入男性的视角,用他的眼睛来看我。“用他的眼睛看我”,这简直是个恐怖故事。这是我失恋后每天都在做的事,有意识,无意识,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
好像给自己头顶上方装了一台摄像机,我正在进行某项表演,努力演得足够好,多好的女孩,能自我感动,仿佛还能感动那个摄像机后面的人似的。做了一顿饭,进步了。自己挂窗帘,颤颤巍巍爬上桌子站上椅子。看着傍晚的天空,太美了。对着阳台的植物说,小家伙你怎么要蔫了。今天又解决了一个生活难题。独自喝了大酒,哭着哭着和解了。在电影里又共情了。练琴练着练着困了。大马路上、大太阳下,听着音乐就扭起来了。想你了,又累了,想到心越来越麻木了。喝了杯咖啡又活了,又决定完全抛下你了,世界又在我脚下了。在没人能找到我的角落里,就这样演着。如果揪掉一片叶子就是一个答案,他看见了,他没看见,我大概早就揪秃了整片森林。
摄像机后面的人是谁呢?是他吧。后来梦里好不容易那个人转过脸来,惊觉已经不是他。唯一确定的是,性别是男。
手术出院一个月后,我真的去游泳了。我没有换掉保守的泳衣,但扯掉了胸垫。那些又紧又厚的内衣,早已被我迫不及待地扔进了垃圾桶。
没有像妈妈叮嘱的那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鼓起勇气告诉了当时身边的几个信任的女性朋友,几个我确信她们不会对我说“你本来就很好了,干嘛要去做”的好朋友。她们的反应鼓励和温暖着我,让我可以去面对那些传统观念里难以启齿的东西,去内心的模糊地带更加努力地探索、甄别。
然而,当我去找一位认识的女裁缝改衣服时,她碰到了我还没软下来的胸,我还是心里一紧,扯理由说长胖了,藏住腋下的伤口。
目前为止,我没有丝毫后悔过这个决定,但若问我,这对胸有让你更自信、更爱自己吗?其实并没有。胸不会让我更强大,但勇敢面对内心的过程会。一年前我还完全不能想象自己会做这样的决定,一年后却如此笃定。当年坐在车里那个倔强的女大学生如果知道了,一定会不可思议地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无法逃避,只能诚实地告诉她,我也不太确定,我也很好奇,你愿意陪我一起看看吗?
这个过程远比手术恢复期更加漫长。我依旧会在独自高潮时,伴随毫无征兆的爆哭,但我知道,眼泪会渐渐冲刷掉心里那个情绪的结晶体,它会慢慢消融、变化。
最近一次与姐妹的聊天里,我们还聊到了厌男的话题。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过程,也会慢慢消融、变化。在这之前,女性总是充当着支撑和鼓励我的角色,而男性总是在刺激我的不甘与好胜。我仰慕他们的能力,鄙视自己的无能。就像手术室里那个把东西送进我身体里的男人,他之所以权威,之所以让人臣服,不是因为他的高矮胖瘦,而是因为他的手无比精准、厉害,经历了无数次的历练,最后游刃有余,替他夺得权力。
三个月后,我趴在瑜伽垫上调整呼吸,内心隐隐有着会不会这对胸再也软不下来的担忧。为了康复得更好更快,我需要趴着,压住僵硬的肌肉。肌肉下方的异物感在压迫下十分明显。我闭上眼睛。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等待紧张从肌肉里一丝丝抽离。
小元时不时发来消息,打探我的恢复情况。只言片语中,我得知她又要分手了。那台交了钱的手术她还没开始做,像是急不可耐,又像是在观望。再后来,听说她们确实是收了医院回扣的,也确实打算等到我恢复得更好了再去做。这场大冒险里,我充当了小白鼠的角色。……
本故事由短故事Life Writing学院导师指导完成。9月16号-29号,新一期短故事Life Writing学院即将开始,点击下方小程序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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